中国农业大学罗云波：四条腿的鸡我也敢吃

在近期在京召开的“转基因作物研讨会”上，记者就近期非常敏感的食品安全和转基因食品问题采访了中国农业大学食品科学与营养工程学院院长罗云波教授。

罗教授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看起来很健康，使人对这位“食品与营养”学院院长产生了起码的信任感。虽然身居敏感的行政位置，但是罗教授仍然带着科技工作者特有的谦逊和坦率，正面回答了很多尖锐的问题。

1、食品安全问题被夸大了

新京报：作为专家，您平常买东西吃的时候是不是跟平常人不一样呀？去超市买东西，是不是脑子里都会闪出那些添加剂的成分呢？

罗云波：没有，没有。我觉得老百姓对我国食品安全的形势估计得太严重了。从总体上来看我国的食品安全状况并不是想象得那么糟糕。而且这些年来食品安全的形势还是在好转的。添加剂实际上是食品工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没有添加剂就没有食品工业。我觉得保证食品安全主要是要有正确的心态和正确的认识。食品不能说你喜欢哪一种就永远去吃哪一种，你要各种各样的食品搭配。如果你盯着吃一种食品，很可能吃出毛病来。

另外，诚然有些食品可能会带有一些有害的成分，但是人也有解毒的能力，如果你解毒的速度大于积累的速度，对你来说就是安全的。我们说有的虫子，农药都泡不死，就是它对这个毒物已经适应了。所以你不能偏食。

新京报：但虫子是因为自然选择，不抗药的就死了，活下来的才能抗药，但不能让不抗毒的人都死了吧？

罗云波：人体自然能产生抵抗能力、免疫能力，我们的消化道里有很多微生物，它们能够帮我们处理这些毒物。

新京报：那些微生物自己有个自然选择的过程？

罗云波：是这样的。它也有个适应的过程。发达国家空气、水、土壤里含有的毒素和致病微生物少，所以他们的人到我国来开始都不适应，都要过“拉肚子”这一关，拉完肚子之后他的消化道中的各种菌群就平衡了，以后就没事了。我并不是说因为这样我们就对食品安全不重视，我们要重视，但是也不必恐慌。

新京报：您觉得食品安全主要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罗云波：这个问题很复杂。一个是监管体制的问题，一个是责任心的问题，还有法律、法规的问题。这些问题有些是现在可以解决的，有些是因为社会发展阶段，一时半会儿还解决不了的。现在需要的无非是有效的法规，严格的监管，还有诚信的生产，还有成熟的消费。这样会使我们的食品安全环境有很大的改变。

新京报：科研机构在这里面应当起什么样的作用？

罗云波：我们对食品安全起一个支撑的作用，比如说在技术层面上给予支持，给食品是否有问题以科学的评价，让老百姓也能知道。我们要制定一些标准，确定现有的标准是否科学，以起到监管食品安全的作用。还有就是食品生产的技术，比如绿色农业技术。再有就是提供检测的技术。

新京报：那就三聚氰胺事件来说，肯定开始有一个阶段并不知道食品中加入了三聚氰胺，肯定没法制定检测标准。那么，检测是应当有预见性呢，还是发现什么再有一种检测方法呢？

罗云波：我们要做风险评估，要预测可能遇到的危害。当然如果一点根据都没有也不好去预测。比如三聚氰胺这件事，2007年美国动物饲料中加三聚氰胺出事了，我们应当意识到一切以蛋白质检出量作为质量标准的食品都有可能混入三聚氰胺，这个时候如果我们有了相应的措施，那么就可以避免以后的恶性事件。

新京报：那时候还没有风险评估的体系？

罗云波：确实没有，现在我们在建设这套体系。这已经写到了《食品安全法》里面了。

2、偏见伤害转基因食品

新京报：那转基因食品的安全性是不是也存在风险？

罗云波：相比传统杂交育种，转基因食品其实安全性更高。转基因食品实际上就是把某一个基因，推动生物技术的办法转移到某一种生物里。它对遗传是有针对性地进行改良，它更精确，效率更高。比如说我们需要的一个基因，在一个作物里只有这一个基因是我们需要的。通过常规育种，我们再获得我们所需要基因的同时，很可能获得一些我们不需要的基因，其中包括可能对我们有害的基因。但是我们要剔除这些不需要的基因需要很长时间去筛选它，逐渐地把这些不需要的排除。所以说我们育种学家很辛苦。很多育种学家确实是面朝黄土背朝天，都很难育出新的品种。而且，转基因食品受到了很好的监管，不至于失去控制。

新京报：可是很多食品的安全问题都是投入市场很多年之后才发现的呀。

罗云波：确实。但是食品安全并不是绝对的，食品中有不安全因素才是绝对的。你说传统食品就是完全安全的？烧烤食品我们已经吃了上万年，近期才发现有致癌物质。所以我们不能因噎废食。

新京报：我们国家现在批准了哪些转基因食品上市？

罗云波：现在我国正式批准商业化生产的作物主要有棉花、西红柿、烟草和牵牛花4种植物。真正在商业化生产的只有棉花。我们在超市里能够买到转基因大豆油，那些都是进口的。

新京报：还没有转基因水稻上市？

罗云波：我这里说水稻已基本完成商品化前的准备，由于各种原因，转基因水稻还没有进行商品化。这确实很可惜。水稻是我们一个主要的食品，中国的科学家在这方面的研究中倾注了巨大的心血。其实杂交水稻也是“新的食品”,并没有已知的安全问题，而且我已经说过，转基因方法比起传统的杂交育种有很大的优势，公众能接受杂交水稻，却不容易接受转基因水稻，这是一种偏见。

新京报：食品安全问题是否已经影响到公众对转基因食品的认知？

罗云波：我觉得公众容易把转基因食品划到不安全食品的一类，我觉得不能一概而论。我想讲的是，转基因食品通过一定的安全性评价，能够被批准商业化的都是安全的。而没有被批准，有安全隐患的都有可能会夭折。就转基因水稻这件事来说，它还没有被批准并不是因为它是不安全的，而是还在等待时机。

3、“吃肉”不会引起变异

新京报：前几年有一个“无毛鸡事件”.它是一种新型家禽。其“可怕”照片会对公众造成心理冲击。科学应当如何和一般公众的心理协调？

罗云波：科学工作者有很多任务，除了科学上的创造以外，还要进行科学知识的普及工作。今天我们很多对于食品安全的恐慌，就是源于科学知识的匮乏。但是我们也要照顾到消费者在某一个阶段的心理承受能力。比如说转基因水稻，它是安全的，但是如果消费者没有这个承受能力，我们也不能把它投放市场。

新京报：还有谣言说某食品企业用的鸡有四条腿，你能接受这样的鸡吗？

罗云波：我对这个四条腿的鸡是能够接受的。我觉得可能就是一种变异，我们吃到的是蛋白质、氨基酸这些东西。两条腿的鸡和四条腿的鸡在我看来是一样的。我们的耳朵短，猪的耳朵长，我们不可能吃了猪肉就长出大耳朵，所以吃四条腿的鸡我们也不会变成四条腿。

新京报：培养出四条腿的鸡是不是对鸡不公平呀？

罗云波：这是一个动物福利的问题。现在不光是不能做四条腿的鸡，有时候鸡笼子小了它也很难受。人的道德水平、认识水平在发展，以后达到一种什么程度，现在也很难讲。

新京报：DNA会对人产生影响吗？它能被消化吗？

罗云波：这个没有争议。DNA本身也是可以消化的，不可能你把它吃进消化道，它就会跑到你的身体里去。吃到消化道里它就会化成更基本的单位了，也就是几种核苷酸了。

新京报：核苷酸是我们需要的营养成分吗？以前有个“核酸口服液”特火……

罗云波：那是炒作。我们不需要什么东西专门合成基因，任何蛋白质都可以用来合成我们DNA需要的核酸。

转基因作物拥有明显的好处。图为转基因水稻与非转基因水稻的比较，在抗虫害方面，前者拥有明显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