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晋散文集《不安》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这是爸爸最后给我留下的一个小纸条。我傻傻的，不知道是啥意思，拿上顺手放在家里的抽屉里。万万没想到，这就是爸爸最后的遗言。爸爸是在暗示我，他的日子不多了，可是我竟然没有理会，一想起来我就心如刀割，痛苦万分。

序一·那一腔浓浓的亲情

王春林

光晋是社会名人，其影响，虽然不能说已经达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但能够在 2008年奥运会火炬接力太原站的传递活动中，位列谭晶、李静、申纪兰、李彦宏之后，成为第五位火炬手，就足以见出她的社会影响力之广泛。赵光晋是太原很有名气的百年老字号双合成食品有限公司的老总，自 1997年企业改制公司成立以来，历经了近二十年的风风雨雨，其经营规模逐渐扩大，俨然成为山西省一家具有相当实力的名牌企业。但就是这样一位在经济界叱咤风云的老总，却突然涉足文学创作，不仅要出版一本名叫《不安》的散文集，而且还找到我作序。一家企业的老总，能够写好散文吗？赵光晋此举难道是一种附庸风雅的行为吗？说实在话，我真还是抱着如此一种将信将疑的态度开始阅读这部散文集的。没想到的是，不读不知道，一读，就被作品给吸引住了，居然一鼓作气就把这部旨在书写伦理亲情的散文集读完了。尤其难得的一点是，在阅读的过程中，我还几次被打动，产生过眼角湿润的感觉。

作为一种初涉散文创作的非职业散文写作，与那些职业写作意味突出的优秀散文相比较，赵光晋《不安》中的那些散文作品，一个非常突出的特点，恐怕就是内蕴情感的异常浓烈。或许正因为她的写作不是职业写作，所以才能够以那样一腔直泄而出的浓浓亲情强烈地感染并直击读者的心灵世界。关于这部散文集的由来，赵光晋在后记中有着明确的交代：“在父母百年诞辰之日，我本想写一点小故事、小感受，以此来释放心中淤积的伤痛，以此来纪念父母亲。 ”“这本书的书名一直在更改，自《感谢父母》《天大地大》一直到《不安》，我更喜欢《不安》。 ”是的，不只是赵光晋本人喜欢《不安》这个书名，我自己也非常喜欢这个书名。某种意义上说，也只有这个书名方才能够相对准确地概括表达赵光晋一定要写出这样一本书来的根本意图。认真地读过此书，我方才搞明白赵光晋的散文写作并非是为了专门纪念父母亲诞辰百年的“急就章”式的写作。实际上，自打母亲 1997年离开人世之后，赵光晋就逐渐地养成了随时随地给母亲写点什么的习惯。无论是开会的间隙也好，还是在机场候机的时候也罢。尤其是在 2005年父亲也离开这个世界之后，赵光晋的散文书写，就更是成了一种仿佛如同宗教仪式般的自觉行为。

问题在于，作为一位功成名就的企业老总，为什么要如此煞费苦心地坚持进行散文写作呢？归根到底，还在于那样一种潜藏于内心深处的浓浓亲情。很多时候，越是珍贵的东西，你只有在失去了之后才可能意识到它的可贵。对于赵光晋来说，情况就是如此。只有在父母亲相继不幸辞世之后，她方才强烈感觉到了亲情在内心深处的涌动。文贵情真，读赵光晋的这些文字，我们之所以总是能够被打动被击中，很大程度上也正缘于其内蕴的一种情感冲击力。比如《走过汾河》一篇，赵光晋主要记叙自己和父亲一次跨越汾河到河西的地里捡麦粒的故事。过汾河就得过汾河大桥，当时的大桥是铁链木板桥，人走在上面摇摇晃晃战战兢兢的。结果就在拾完麦粒返回的时候，危险发生了，赵光晋脚下一滑，差点掉进汾河里。亏得爸爸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就要坠落的她，方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因此，赵光晋写道：“爸爸不但生了我，还救了我，给了我两次生命，我感谢爸爸。”但是，在实际的生活中，因为工作过于繁忙，赵光晋总是会疏忽与父亲之间的亲情联系，所以，也才会有《一张小纸条》中父亲那张纸条的出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这是爸爸最后给我留下的一个小纸条。我傻傻的，不知道是啥意思，拿上顺手放在家里的抽屉里。万万没想到，这就是爸爸最后的遗言。爸爸是在暗示我，他的日子不多了，可是我竟然没有理会，一想起来我就心如刀割，痛苦万分。”的确是“子欲孝而亲不待”,等到子女彻底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切已成往事，悔之晚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赵光晋才会产生痛悔万分的强烈感觉。母亲的情况也类乎于此。比如《妈妈病后》一篇，写身患重病的妈妈，尽管已经知道自己来日无多，但却不肯麻烦拖累子女：“妈妈病重，但她从不愿意让儿女为自己操心。我回到家里，她总是乐呵呵地给我做饭，问长问短，可是她自己呢？”“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这句话太经典了。”“妈妈为我们操了一辈子的心，到自己快不行的时候，还不肯停下来，而我老大不小了，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没有意识到’子欲孝而亲不待‘的真正含义。一想到这些既让我难过，又感动，又自责。”并不只是这里具体举出的两篇散文，在这部散文集的其他篇什中，赵光晋所反复书写表达的一个主题，也都是来自于父母亲的恩典与自己身为女儿的感恩和自谴心理。

正因为已经明显地意识到了自己存在着“子欲孝而亲不待”的问题，所以赵光晋才会不断地进行不失严苛的自我反省，也才会有如同《赵光序一那一腔浓浓的亲情晋不孝》这样的篇章产生。在这篇文章中，赵光晋鞭辟入里地分析了究竟何以为“孝”的问题：“再深一步，是我的爱心和孝心不够吗？对父亲的感情不深吗？难道我的爱心和孝心只停留在表面，只会给爸爸买好吃的和好穿的，送月饼和送水果什么的？事实还真是这样，每到逢年过节，我们只是给父母送上节令产品，到家里看看，吃一顿爸妈做的好饭，仅此而已。只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从来没有感受到父母的内心世界，从来没有感受到父母生命的价值，从来没有感受到父母是个鲜活的生命。他们需要关注，不仅是需要关心和关怀，他们渴望子孙们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说实在话，读赵光晋的这段话，直让我顿生出醍醐灌顶之感。是啊，在很多时候，我们自以为我们已经付出了爱心和孝心，但从来都意识不到自己表达感情的方式其实是存在问题的。很显然，所谓的“不安”,就突出地体现在赵光晋这种自觉的深度反省上。

贯穿整部散文集的，正是这样的一条浓烈的情感主线。我之所以要把《不安》定位为一部旨在书写伦理亲情的散文集，根本原因正在于此。艺术表现层面上，赵光晋散文有两个方面不容忽视。其一，是赵光晋极善于通过精彩的细节描写传递感情。比如《做布鞋》一篇，通过对于捻麻绳、做鞋底、纳鞋底、做鞋帮，一直到把一双手工鞋全部程序完成的细致描写，鲜明有力地写出了母亲的吃苦耐劳与心灵手巧。其二，则是她散文语言的质朴真挚。这一点，在《不安》中可谓随处可见，简直不胜枚举。比如《逮蚂蚱，吃蚂蚱》一篇的结尾处：“吃蚂蚱的事儿就写到这里吧！不然我又想吐了。但是，想起来妈妈宁可自己饿得浑身浮肿，还得照顾爸爸和我们兄妹四人，就连一个蚂蚱都留给我们吃。妈妈的大爱，我是永远无法忘怀的。”语言虽然质朴无华，但其中所内蕴的真挚情感冲击力，却是无可置疑的一种客观存在。

假若把这部《不安》与赵光晋特定的身份联系起来加以考察，我想，这部散文集其实很好地回答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赵光晋究竟是怎样成功的？为什么是赵光晋这样一位普通的市民女子成就了如此一番大业而不是别人？其中十分重要的一个原因，恐怕就在于父母双亲的那样一种言传身教的力量。有了这样的父母双亲，也方才可能有如同赵光晋这样充满感恩心理的子女产生，也才会有她的事业辉煌。尤其是在当下这样一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民族道德精神的轰然坍塌已经是一种无法被否认的客观事实。如何采取有效的手段重建我们的民族道德精神，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重要命题。正是在这个价值层面上，我以为赵光晋的《不安》对于伦理亲情的艺术书写有着特别重要的现实意义。我之所以要不揣简陋地在这里郑重地向读者朋友推荐这本散文集，根本原因显然在此。

是为序。

2013年 12月 11日晚 21时 30分许

完稿于山西大学书斋